城市的一双眼睛
假期的第一站，是去找凯辉借相机。他现在在一家叫 Recreate Games 的游戏公司工作，公司成名作是《猛兽派对》，他们的游戏发售爆火后就搬了办公地点。办公室位于五角场附近的高层写字楼，透过落地窗能看到浦东三件套与东方明珠构成的上海天际线，仿佛城市在努力告诉你它的宏大和忙碌。凯辉说每个站到窗边的人都会忍不住拍一张，我也不例外的掏出了手机。仔细观察他的工位，比我稍微“丰富”一些，一张富士山的缩放照片被放在一个袖珍相框内，还有一张他与富士山的合影照摆在另一侧。还有一些他们公司周边立牌之类的装饰随意摆放着。能从办公室看到城市天际线，是否就意味着已经成功了。
与心动一样每个人都配置了升降桌，但桌与桌的间距很大，没有那种格子间的压抑感。凯辉很骄傲的介绍他们的老板多么一丝不苟，连工位摆放角度都是拿激光仪对齐过的。确实名不虚传，早就听说《猛兽派对》的老板对细节要求非常高，细节到不同角色使用不同道具拖在地上发出的声音都不同。他们的游戏确实算成功了，以195万份销量、3.6亿元的销售额位居23年国产游戏销量榜（steam & xbox）第一。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我有点怀念在心动的工作经历了，对于告别我总是不舍，但是在高压环境下的挣扎只有身处其中的自己才能感受到，就如《人生切割术》中的 Mark 一样。
凯辉递来一台 Yashica Electro 35 胶片相机。我接过时有点小心翼翼，这种金属机身带来的重量感和智能手机那种“轻浮感”完全不一样。相机不止是看起来复古，使用方式也想当复古。每拍完一张照片就需要拨动转轴切换胶片。拍照的仪式感非常足，你要从取景窗内思考构图，转动镜头对焦，控制按下快门的速度，每次拍照都会有创作艺术的感觉。相机使用的胶卷一卷只有 36 张，每一张都得慎重。或许生活也是如此，只是我们总会忘了按快门的代价。多一些敬畏之心不是坏事对吧。
旧书店的一页纸刺进了内心
下午去附近的大学城吃饭，碰巧发现复旦旧书店就在附近，遂去参观一下。书店的样貌和我想象的一样，一堆旧书毫无规律随意的堆砌着，我也没有目的的在里面挖宝，妄图找到点意外收获。
偶然翻到一本老书：《一个女大学生的手记》。泛黄的封面上印着抽象的插图，一位女孩站在橙色的地面上，背景是昏黄的太阳和飞鸟，像在表达一个有关“独处与自由”的比喻。随手翻到一页便停了下来：
几个复旦中文系男人讨论自己的爱情观，既希望毫无约束一任自己的情感，去追求去更新，又总觉得，始终处于一种动荡的竞争态太累了！希望有一个”安宁“的归宿。还是不能回避地挑选最有利于自己天性的状态，可怜现代人哪，都是私到什么程度啦！在现实中有多少人都是在根据自己的”条件“来好恶一种制度。无论强者弱者，总希望能圆满地借助当前道德准则来”公正“地为自己的行径辩护，来冠冕堂皇地诽谤他所嫉妒的人。
这句话像一道电击，让我回想起自己在过去的亲密关系中到底是真情实感的付出，或只是出于责任？还是一种选择“看上去正确的生活方式？难道我仍然困在那个“想要自由，又渴望依靠”的悖论中。
复旦男生的对话很有勇气的暴露自己自私的一面，这可能就是爱情的真相，无论我们嘴上把爱情说得多么浪漫与高尚，其实骨子里都在找最适合自己的那张椅子。
现实不会像《苦尽柑来遇见你》那样，有个无私的梁宽植毫无条件的去爱吴爱纯，我们之所以被这种关系打动流泪是因为它在现实中太奢侈了，太稀缺了，它只有在文学、社会构建的幻想中才是美好的。
有多少人又会把“道德”、“制度”当作遮羞布，去粉饰自己的自私来掩盖”真爱只是深度共处的能力“事实，哪怕那把合适的”椅子“是从别人手里抢夺来的。
还有很多人为自己的控制欲披着爱的外衣，说出都是为你好这句话。此时你也会意识到道德和法律也从来不是黄金律法。
如果看清真爱的本质后，你是否会感到悲观，原来世界上不会有一个人无私的爱我。但这才正是有趣的地方，就像那句话一样：“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，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”。爱的确有自私，有权衡，没有完美的人存在，大家都是带着瑕疵参加游戏。每场人际关系的妥协、沟通、重建，去思考边界在哪、去理解自己的需求、提升自己的能力、等待反馈的回响。在有限的、功利的、破碎的世界中去寻找一个高度自知、愿意共同承担自私与脆弱的人结成了一个联盟。这应该也是践行加缪西西弗斯哲学的一种方式吧。 想到这里我们也许不再惧怕亲密关系，而是需要思考如何把这里的理想落地。
移动家居，逃去湖边
假期最后一站，我把车开到了浙江淳安县千岛湖边，选在富山村附近的一片湖畔半岛地带。这里草地平坦，三面环水，有桥、有山、有风。我没有睡帐篷，而是把特斯拉当作卧室，帐篷作为装备存放区。
这次露营的准备工作我下了很多心思：Naturelike 的帐篷、防潮垫、钛锅钛杯、卡式炉、复古手提灯、越野手推车、桌椅、车载床垫……行李堆满了后备箱。我像在执行一个“完美的野营任务”，但真实体验并不如预期。长途驾驶的疲惫、阴沉的天气、充满腥味的湖边与小红书上那个带着滤镜的露营地完全相反。
夜晚的湖边只有远处几顶帐篷在微弱地闪光，我支起桌椅，点燃一次性碳烤炉，摆上肉串。灯光摇曳，烟雾升腾，肉香味已经被风吹散，让我感到焦躁不安。我觉得我们只是在演一段“小红书上的生活该如何进行”的练习剧本。
这次逃离城市计划也不是那么狼狈，白天天气多云，山是墨绿色的，湖面轻轻荡着涟漪，远处高铁呼啸而去。晚上复古手提灯氤氲出黄色灯光，点亮了这块小小天地，小呷一口梅酒，看着韩剧，一切看起来笨拙又温柔。
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？不应该被认为是矫情的提问，而是通过这种自察的方式找出自己的真实需求。真正适合自己的生活节奏、自然感知方式是什么呢。从另一个角度思考，多做模仿也没有错，这一生都在不断的模仿，模仿大人走路，模仿同龄人说话，模仿小说和电影的情节。再不断尝试中测试出自己到底喜欢哪一种生活。除了上一代过来人的安稳生活和网红照理想生活之间，我还有什么选择？ 想到这里我的小脑瓜里已经开始躁动了。
尾声
五一七天，我从城市天台拍下远方天际线，到湖边帐篷下思考。夜晚睡在车里，胶片还没洗出来——但真正重要的东西，似乎还是在脑子里反复曝光、冲洗、等待显影。
